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38章 他在認主

關燈
第138章 他在認主

“你!你在流血!”

聞言駕駛位上的黑皮雌蟲朝明允謹瞥來一眼, 雄蟲一張臉慘白,沾了血的手直挺挺地伸著, 像是看見了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慘兮兮的。

明允謹掩耳盜鈴地把粘膩的手心從眼前移開,視線直戳戳地盯著前方的坐墊,琥珀色的眼眸木訥,僵硬得像是紙人,仿佛這樣他就能忘記身上的血腥。喉嚨裏頭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順著食道滾進了胃裏,呼吸之間滿嘴的血腥味,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坐好抓穩。”

一聲低啞的聲音冷不丁從前方傳來,明允謹一楞。下一刻,突然襲來的後仰力讓他猛地朝軟座上摔去, 他瞳孔一縮, 本能讓他下意識抓緊了手邊的物件。

駕駛位上的黑皮雌蟲一手死死按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一手把控方向盤, 視線飄過明允謹蒼白的臉一瞬後就重新回到了身後緊追不舍的黑車上。他的動作大開大合,性能良好的懸浮車左奔右突東拐西邊歪, 那架勢簡直不亞於港片裏的□□飛車,主打就是一個不要命。

後座上的明允謹可真是遭了罪。

原先不知道身上的水是血的時候還好,現在知道了控制不住地想, 腦海中不停浮現剛剛看見的血腥場面,明允謹咬緊了唇。密閉的空間血腥味快速擴散, 濃郁的腥味往鉆進明允謹鼻腔裏鉆, 像是一只靈活的蟲子, 一點點擠進了他的大腦皮層。

可能是因為顧及車上的人質也可能是因為沒有玩命的勇氣,明允謹所在的懸浮車自始至終領先一步, 懸浮車越開越偏之後更是拐進了只有低等雌蟲才會住的貧民窟。憑借著對覆雜地形的了解,黑皮雌蟲甩掉了身後緊追不舍的雄蟲保護協會,這場刺|激驚險的飛車比賽終於落下了帷幕。

汽車行駛的速度終於緩慢下來,明允謹終於不再需要緊抓座椅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甩飛出去,他松開了手。掌心冷汗粘膩,因為長時間的過度用力,明允謹的手指下意識地發顫,他渾身發軟,偏偏此時路面不平,明允謹一個踉蹌面朝下徑直砸向了皮面軟座。

力度剛剛好,懵逼不傷腦,良好彈性的皮面軟座並不會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明允謹被震得一顫,他整個人像是被失了定身術,一瞬間僵住了。

象牙白的軟面皮墊上糊開了一大片,唯獨有一塊地方算得上幹凈,像是被什麽東西蹭了,依稀是個側臉的形狀。

明允謹緩緩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手的粘膩,鐵銹味的腥氣直直地朝他腦門裏頭鉆。

……

“停車!”

駕駛位的黑皮雌蟲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吸引,他偏頭看向後座的“人質”。人質慘白著半張臉,發絲散亂,衣衫不整,另外半張臉腥紅漸染和他身上的血衣一樣,他的嘴唇顫顫不受控制地抖動著,滿眼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他唇上沾染了血,像是塗抹不勻暈開的胭脂。明明是瘆人的場景可放在明允謹的身上卻顯出格外詭異的美感。

車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明允謹再也忍不住,喉嚨湧上來的酸水讓他來不及捂嘴,趴在車窗上哇的一聲吐了。

“嘔——”

這吐得可真是昏天黑地。

車速緩緩減弱,明允謹沒擡頭,他沒有力氣,身體下意識地嘔吐只能吐出一些酸水來,他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午飯吃的那些早就吐了個幹凈。

“砰——”

身側一聲輕響,軟皮座椅上多出了個東西。

明允謹無力地瞥了眼,發現是半包開了封口的紙巾。放在往常這種紙巾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明允謹的身邊,明家對他的照顧細致周到事無巨細,他用的都是消毒殺菌過的絹絲手帕,一次性的,用完就丟。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還強求什麽呢?

明允謹一連扯了十數張紙巾,先是擦嘴巴然後就是擦臉和手,手上和臉上的粘膩仿佛揮之不去,他艱難地擡起頭。一扭頭,看見的場景差點讓他又趴到窗邊狂吐。

駕駛位上的黑皮雌蟲此刻撈起上半身的衣服,在他腹部右側偏上的位置有一處血肉模糊的傷口,那是雄保會專用的流散彈才會造成的傷口。

雌蟲咬著衣角,刺啦一聲撕下長長的布條,毫不憐惜地繞著自己的傷口捆了兩圈隨後收緊,鮮血滲透布條滴滴答答流下來,黑皮雌蟲只是皺了皺眉頭,手指利索地打了一個死結,像是在纏緊一塊豬肉。

“車裏有定位,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你。”

低沈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更啞了。

明允謹沒敢回頭看,倒不是害怕殺人滅口,主要是他暈血。

黑皮雌蟲拿起了副駕上裝錢的手箱子,啪嗒一聲打開鎖扣,將裏頭的幾捆錢分成好幾筆分別塞進了褲子口袋和鞋底。

車門喀的一聲被打開,一股難聞的酸臭味湧入車廂內,明允謹下意識皺眉。擡眼,眼前街道的破敗和骯臟觸目驚心,這一刻《悲慘世界》中的街道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明允謹的手指按上了車門的把手,砰地一聲駕駛位的車門被關上,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將車門抵住。被抵住的車門無法打開,明允謹按著車把手的手指微動,耳畔響起的聲音帶著警告:“別下車,這裏很危險。”

車門的玻璃窗緩緩上升,車窗的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黑皮雌蟲似乎還說了什麽,明允謹沒有聽清,但是他記住了對方的口型。

對不起。

明允謹按在車門上的手指停頓,他瞥了眼手腕上的鉆石手表。

他還有問題沒有問。

明允謹打開了車門,軟面居家拖鞋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土地的溫度,混著冰冷粗糲的沙。

——————————

失血過多導致視線昏花,但他腳下的步伐依舊堅定,他腹部帶傷渾身是血,可渾身的氣勢卻讓蟲不敢小瞧。

他沒有絲毫地停頓近了巷子裏倒數第三家屋子,一進門撲面而來一股混雜的味道,哭鬧聲和呻|吟此起彼伏。饒過鋪在地上的“床位”,來到隔間的裏屋,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忙活著什麽,他背後是一排排雜七雜八叫不出名字的藥水。

這裏是一家診所,來這裏的大多是蟲五花八門,有低級雌蟲有無用賤民還有逃犯罪奴等等,在這裏看病不用醫保卡也不用身份證或是居住證,不問身份拿錢辦事就是鐵打的規矩。

高大的身影打落一片陰影,正在忙碌的身影擡起頭,身上的白大褂堪比夜市廚師身前的圍裙,烏七八糟地花了一大塊還有幾處油膩膩不知是什麽痕跡,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瞇著眼睛打量面前的黑皮雌蟲,兩秒後發出一聲冷笑:“是你啊。”

“你弟弟的床位費都欠了三天了,我還以為你跑了!”

“我沒跑,我不會跑。”

眼前這個看著像是屠夫的雌蟲叫安塔蘭,是個貨真價實的醫生。

沙啞的聲音磨著耳朵,安塔蘭隨意往身上擦了擦手,摳了摳耳朵,就聽著對方慢半拍地補了後半句:“我弟弟還在這裏,他還在等我。”

安塔蘭聞言看了他一眼,視線掃過他身上的狼狽,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你弟弟的手術可不是幾百一千就能治,這麽著,你這是跑去賣器官了?你一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奴隸,哪個正規醫院肯收你的器官?”

“我弟弟呢?”

安塔蘭聞言細瘦的眼睛驟然一瞇,他指了指掛在頭頂上偌大的一塊牌匾道:“看清楚了,我這裏看病概不賒賬,一手交錢一手看病這是規矩!我可不做慈善!”

“砰——”

兩疊星幣落在雜亂的桌臺上,瞇著眼睛的安塔蘭瞬間睜大了眼睛,他一把抓起兩疊紙幣往鼻子下一送,猛地吸了一口氣。下一秒,他臉上享受的神情陡然一變,目光陰沈地朝著黑皮雌蟲忽然開口道:“小子,你竟然敢騙我!”

“……?”

黑皮雌蟲臉上的疑惑並不像是裝出來的,安塔蘭冷哼一聲重重地把那兩疊星幣往地上一丟:“小子,你被騙了,這錢是假的!”

“……什麽?”

回答慢半拍地響起,黑皮雌蟲跪在地上伸手朝那兩疊宛如廢紙一般被丟在地上的“星幣”探去,布滿傷痕的手指一張張撿起地上散落的“星幣”:“這些錢是假的?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假的。”

“那這些呢?這些都是假的嗎?”

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蟲將藏在身上的星幣全都倒出來,他跪在地上,偌大的身軀仿佛一瞬間變小了,他滿眼希翼地看著安塔蘭。

安塔蘭將堆在地上的“星幣”一一摸了一遍,他冷聲一聲道:“都是假的!沒有一張是真的!”

“你沒騙我?!”

跪在地上的雌蟲猛地站起,他將近兩米的身軀宛如小山一般地,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安塔蘭,他從沒見過大額星幣,他自然不知道眼前的星幣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不是想要獨吞,說這些錢全是假的然後全部私吞?!”

安塔蘭聞言氣地瞪眼,他雖然愛錢但是這種黑心的事情從來不幹,他來了脾氣指著地上一堆□□:“你要是不信我就拿著這些錢挨家挨戶去問,看看有誰肯收這□□,要是有蟲收我直接把這些嚼碎了咽下去!”

此話一出,黑皮雌蟲的身形陡然一僵,對方的怒氣不是裝的,對方說的是真話。

安塔蘭呸了一聲朝一側的水槽裏頭吐了口唾沫:“小子,這錢你是從哪來的?”

像這樣簇新的大額鈔票,還是連號,看上去像是銀行現取的,可是偏偏又全是□□,這事情邪乎了,一看就是被陰了。

黑皮雌蟲沒說話,他看著面前不停呸呸呸的安塔蘭,膝蓋一彎驟然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剩下的錢我很快就會補上,他的病耽誤不得了,已經五天了,要是再不接受治療的話他會死的!”

黑皮雌蟲跪在地上,他像是不知痛楚的機器人一樣瘋狂地磕頭,砰砰砰的聲音不斷響起,粗糲骯臟的地面上很快深了一片。

“那就讓他死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跪在地上的雌蟲口中的話戛然而止,好似當頭一棒,他傻在原地。

安塔蘭喝了一口水,他摳了摳指頭裏的碎屑道:“不過是一個雌蟲,連中級都趕不上,十幾歲就被挖了腺體,翅膀也斷了一半,就算救活了也是一個殘廢。每天這麽多蟲死,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區別?”

“他還小,他才那麽小,求求你,救救他,我一定會還錢的,我可以去賣器官!”

安塔蘭從鼻腔中冒出一聲重哼:“你他蟲的真的以為我做慈善啊,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那小崽子現在靠藥吊著救命,一天下來的費用能買半個你了,後續的費用更貴,就算是把你拆了掏空了買也抵不上債!”

“求求你,救救他,他還小,他不能死,是我買照顧好他,求求你救救他……”

砰砰砰的響頭不停,那力道像是要對著地把自己撞死了,安塔蘭咒罵一聲超前走了兩步,一腳踹向不停磕頭自殘的黑皮雌蟲。後者失血過多下盤不穩,被一腳踹翻後下意識想要爬起來繼續再磕,安塔蘭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煩躁地瞪著那雙逐漸渙散的綠眼睛:“你是他誰,費盡心思要死要活也要救他?!”

“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

安塔蘭:“我呸,什麽狗屁哥哥弟弟的,又不是親的,那貧民窟裏頭十多個弟弟,你養的過來嗎?!”

誰不知道貧民窟裏頭有個出了名的爛好蟲,濟貧院那個叫戈登的是個死心眼的蠢貨。這裏是什麽地方,貧民窟,住著的都是一堆爛蟲爛命一條,那些個不負責任的家夥生了蟲崽子看見是雌的或是殘疾的想找個地方扔,偏偏戈登這蠢貨開開心心地把蟲撿回去,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一天24個小時掰成36小時不停幹,一天八分工,就是為了給那些崽子們討口飯吃。一張嘴一口飯十張嘴就是十口飯。

圖什麽?到底是圖什麽?!

“我答應了要照顧好他們,我要報恩,使我沒照顧好弟弟,是我的錯……”

安塔蘭簡直是要氣死了:“報恩?就因為幾年前那一口飯就要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戈登曾經是個奴隸,有蟲救了他,他和濟貧院的那些弟弟們都叫那只蟲雌父。

看著死腦經轉不過來的戈登,安塔蘭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他碎碎念道:“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碰到你,我他蟲的做的全是虧本生意,那藥水有多貴你知道嗎?!”

“我會還錢的……”

“別他蟲的說大話,剁了你都還不上!”

安塔蘭不想聽戈登講話,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可憐傻大個,他心裏把那個用□□騙他的畜生罵了一百零八遍:“真是蠢死了,連錢真的假的都看不出出來,你說你有什麽用,你知道那些藥有多貴嗎,沒有錢我去哪裏給你搞藥啊,打巴掌嗎?”

安塔蘭嘴巴毒速度快,嘴巴不停說了一通,把自己磕暈了的傻大個此刻只聽清了末尾打巴掌三個字,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臉湊上前去。

安塔蘭:……

真他蟲的無語了,要是巴掌值這麽多錢,誰還要臉啊!

“要多少錢,這個夠嗎?”

一聲清潤的聲音響起,安塔蘭瞇起眼。門口站著的身影一身血衣,他遮著臉,看不清面容,但是他手上拿著的鉆石手表那是一等一的亮眼。

只需一眼,安塔蘭就知道這表起碼兩百萬。

安塔蘭一把松開抓著戈登的手,他笑瞇瞇地迎上去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雙手捧著湊到了手表下方:“夠夠夠,哎呦,這表可真好啊!”

明允謹松開手,他看著跪在地上朝他仰頭的黑皮雌蟲,一向以微笑面對生活的他生平頭一次無法擠出笑意。他本來只是想來尋個答案,他好奇為什麽缺錢去打黑拳的雌蟲不要他的饋贈,還有窗邊那個無聲的道歉也讓他在意。他想知道對方的名字。

明允謹靜靜地看著黑皮雌蟲,可能幾分鐘可能幾秒鐘,在安塔蘭不停誇讚的背景音中,他緩緩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

安塔蘭此刻正捧著手表不停誇讚,見大金主叫蟲偷偷掐了發楞的戈登,壓低聲音飛快道:“叫你呢,聾了?這蟲是誰啊一出手就這麽闊綽,這塊表救你弟弟綽綽有餘啊!看不出來啊,你他蟲的什麽抱上金主的大腿了啊?!”

這一聲仿佛觸發了什麽機關,楞在原地的黑皮雌蟲忽然朝明允謹爬來,他像是一只乖順的大型犬,跪在地上膝行至明允謹身前,收攏雙腿和手臂以一種極其恭敬小心的姿勢朝趴伏下去,他用手抵住了血肉模糊的額頭。

在明允謹驚訝的眼神中,戈登朝他行了奴隸認主時的才會有的動作,低沈沙啞的聲音響起,他在祈求:“奴名戈登,求您救救我弟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